且度春落阮与琵

一个上班族、同人老阿姨、业余写手

冕光逐月寰无常(温瑶曦)(第九十九章)

第九十九章   秋雁不送南来魂


秋风清,秋月明,落叶聚还散,寒鸦栖复惊。

相思相见知何日?此时此夜难为情!

入我相思门,知我相思苦。

长相思兮长相忆,短相思兮无穷极。

早知如此绊人心,何如当初莫相识。


“让开,让开,叫花子!”

“老爷,给点饭吧,馊饼也行。”

“滚滚滚,你个大壮汉,又不缺胳膊少腿的,好吃懒做,弄这不正经营生,要不要脸?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走走走,我这还要开门做生意,要饭你到那苍蝇铺子要,别脏了刚擦干净的地。”

污黑的一团布条,污黑的一双脚,烂得几乎要裂开的一根木棍,一个摔得满是豁口的陶碗,被几双大手嫌恶地捏着角拉拽出了酒楼门厅,几脚揣下,猛地摔将出去,落到更脏的一滩果屑臭泔中。

“叫花子,我家老板心善,赏你点昨日的剩饭,爱吃不吃,再敢来找事,哥几个把你打残了,扔到狗堆里!”

“………那臭要饭的还敢来啊,天天不学正形,就知道蹭吃蹭喝,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成了个废物呢。”

“你还不知道呢,他是个疯子,之前有好几个老板看他可怜,让他去帮工,他拿了钱第二天夜里就把人家打个半死,被抓住了还死不承认,报了官才关几天放出来,下次打得更狠,回回这样,谁还敢用他啊?”

“啊?他有病啊?怪不得连同行都不待见他,做人都不会,真是活该!”

那团肮脏的布条沾了腥臭,变得更加恶心,不像是个活人,更像一具会动的尸体,在周遭避之不及又忍不住傲慢地施舍一点“同情”的目光里,蠕动着爬起来,结了老茧的手摸到又摔了个大口的碗,抓起地上腐烂的鱼虾菜皮,将一坨废物,从一个地方,挪到另一个地方。

“真是个傻子,他这样的人活着干什么?”

“谁知道呢?一个连要饭都不会的癫儿,说不定哪天就饿死了。”

“死也死得离我家远点,可别臭了,招了耗子。”

盛世之下,有人生如犬彘,有人生如蝼蚁,而有的人,活着就是一团烂泥,任谁都能践踏一脚。


“娘,那叔叔,在要饭吗?好可怜啊。”

“……走,回家。”

众人渐渐抛却了嘲讽他的兴趣,各自忙碌起来,人潮散去,只留一个拉着个两岁多点的孩子的白衣女子,冷漠地看了匍匐在地的他一眼,随即便也欲离去。

“姑娘,你别走!”

“……”

“姑娘,你可有蓝氏的消息?”

“……”

“姑娘,你可知我的妻子在何处?”

“你个疯子!蓝氏哪里有你妻子?!”

那女子回头怒视着艰难爬起的乞丐,仿佛看一个恶贯满盈的仇人。

“……她曾经是我妻子,求求你,两年了,我一直在找她,若是有她的消息,求你告诉我好吗?。”

“我不可能知道,你也不可能再遇到她,你死了这条心吧,她好与不好,这辈子都跟你再无瓜葛!”

“娘,你们说,谁啊?”

“不许问,走!”

她倏然扬起的裙摆飘起淡淡的卷云纹,带着点点朝露的晕痕,一手抱起好奇发问的孩子,一边将盛满蔬果的篮筐勾到肘上,空出的那只手匆匆托上他的背,撞掉了几颗篮里新摘的花草。

“姑娘,姑娘……”

那团脏东西爬起来,依旧在如干柴一般挪动着,从孩童的眼里看去,是一团渐行渐远的黑影,不过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回忆,他自娱自乐地转一转手里的波浪鼓,再抬起头来,小小的脑袋又空空如也,急迫地找些新鲜的东西填补,于是他大大的眼睛开始转动,搜罗着他从未见过的新奇玩意,来消磨长长的看不到底的一天。


“娘,天上,有东西,掉下来了。”

“………”

“娘,星星,白天的星星?”

孩童手里的波浪鼓停了下来,他昂着好奇的头颅,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从九天之颠飞来的千百颗“流星”,越来越大,越来越亮,心想着这是多么神奇的“星星”,它们一定是与自己一样寂寞,才从天上跳下来,要与他玩个痛快。

“……!”

他想伸手抓住那越来越近的星星,还未伸出手,身体便被一双大手狠狠按住,开始疯狂的上下颠簸。

“娘,星星,好大?它们是火?是火?”

他痴痴地仰望着,终于看清了它们燃烧的躯体,这不是星星,是一团团绚烂到极致迸射出千万花朵的火,他不知道的是,那明亮美丽的火种,其实是一场百年浩劫的先哨,直到其中一颗真的坠落到他面前,接踵而至的,是震碎内脏的轰鸣,是寸寸开裂的土地,是如烟花般炸开的人潮,是如海浪般奔涌的热浪。


“天火!是天火!”

这是在他失去听力前的最后一刻,耳边捕捉到的唯一一句声嘶力竭的呐喊,一面软软的墙将他扑倒,无边无际的热将他包裹,五感沦丧之际,只剩一片腥红的残空,比鲜血还要红的红。


“仙君,快逃吧!再不逃,此间也迟早会被毒烟和野火波及的。”

“我不走,夫君已耗费了大半心血与修为抗灾,我怎能弃下他和全城几十万百姓,逃命而去?”

“仙君,云密山居本是偏地,离主城过远,守兵和暗卫又被调度削减得只剩三成,结界也弱了七八分,随时都有被歹人入侵的危险,即便是外线守得住,保不齐再一次地动,整个山居都会……倾时颠覆啊!”

一群被吓得跪都跪不住的女侍声嘶力竭地祈求着,紧紧抱着塞得满满的金箱银箱,云鬓散乱,眸色惊惶。

“元侍中呢?怎么没见她?”

“仙君,您别等她了,她说是去找人来接您出去,都找了快一个时辰了,谁知道她是偷逃了还是被元氏的人接走了。”

“放肆!元侍中是你们的主管掌事,尔等怎敢妄论诽言?”

“仙君!您不能再等了,难道您还看不出来吗?朝中有人早视您和小王子为宿敌死仇了,巴不得借个由头让您……永远地消失,好清了他们的路,您何必非要循规蹈矩?为他人做垫脚石啊?”

方才被震响从梦中惊醒的主母似乎并不知事态有多十万火急,只是搂着同样一无所知的稚童,腿不动,头也不抬,咬着牙继续等待。

“母后?”

“昶儿乖,父王会来接我们的。”

“饿饿,喝奶奶。”

一岁出头的王子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,他的世界里只有玩耍和睡眠,对于身后那群焦头烂额的“妈妈”们口中描述的“末日”,他无法听懂,也无法体会。

“仙君,您要是还念着奴婢们经年服侍您的苦劳,求您跟奴婢们走吧,天难当头,不夜天已经化为火海,不出几个时辰野火便会蔓延至此,婢子们实在……不想死啊——”

为首的大婢头都磕破,身子一住不住地哆嗦,十几个少婢捂住嘴呜咽,哭声好似乌鸦的哀鸣,不知是哭这天道无常还是哭自己人命轻贱。

“你们若是想逃命,就逃去吧。”

“这……”

“若是我等到援兵,就说让你们先下山去寻路了,你们拿着金银找个安全的住处,隐姓埋名,一辈子都别再回岐山了。”

“仙君,婢子不敢啊,您是王妻贵凰,何等尊贵之躯,我们舍了您逃命,您要是有半点闪失,圣王定会将我等九族都屠戮干净的啊!”

“求求仙君体谅我一家老小十几口人吧,我那祖母双目失明,祖父瘫痪在床,可怜我那妹妹,和小王子同岁,就要被做佣婆的母亲扔在家里天天吃米糊,瘦得比耗子大不了多少,活不活过这冬都不一定。”

“仙君,您看看没有被烧的那一半城,婢子的哥哥就住在城角,不出两个时辰他的家也会被烧得一干二净,他是婢子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啊!可我为何要视他的性命于不顾而非要保护您?因为您比我们高贵得多,您是岐山的主母,是整个不夜天的另一个主人,您与王子绝不能受到半点伤害,这是婢子的本分,也是全城岐山子民的本分。”

“………”

热浪吹进,结界又弱了一分,不安与躁动弥漫,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,将生死交付到她们共同的主人手上。

“还有何路可走?”

“枭鸟探得,山居顶道有一条小道,通往城北炼沙场,还未被断石残枝封堵。”

“王宫可有回音?”

“……未曾。”

“……好,动身吧,带上金册金宝,还有……九枝金步摇。”

年轻的母亲终于妥协,眼里却充满忧色与纠结。

“是!”

满地的宫婢得了生的希望,抱起金箱就动作起来,门外的鬟娥已三五硬拽来了一匹老兵马,和三辆还算干净的运货木车,鸾辇放置得离寝阁太远,庄主和车夫也跑得一个不剩,所幸没有将马具一并裹挟而去,几名壮实的宦官合力将一箱箱干食与酒茶搬到其中最大的一辆车上,匆忙间砸碎了几瓶葡萄酒,溅到了怀抱着宫服经过的大婢身上。

“这些酒不要了,仙君又不喝,还那么容易碎,不是自找麻烦吗?”

“可是……这是金陵那边送来的琥珀美酒啊,一瓶就值百金。”

“我说扔了就扔了,用不到的就是废物!”

一瓶又一瓶雕金琉璃瓶的美酒被拽出,三五个摔在泥泞的草窠中,奢华的蓝与浓稠的红交织成一幅乱画,那酒香阵阵,甜美又醉人。

“哎呀,可惜了,可惜了。”

几名宦官摇了摇头,想捞几片碎琉璃片,却被那大婢拍了脑袋,哄赶着往内阁驱车而行,马蹄踏踏,再回头望去,不出百里之外,黑烟与赤火正撕裂着这片孤独的土地,有什么微弱的金色光芒飞过,仿佛直奔九顶之巅。


“来,把衣服穿上。”

“母后,走?去哪里?”

“……去避难。”

“父王,我要父王。”

孩子敏感的心思觉察到了母亲情绪的异常,他张开两臂,本能地想要父亲的拥抱。

“乖,昶儿,父王还要帮助城里的百姓避难,他们是父王的子民,也是昶儿的子民。”

“……好吧。”

“仙君!金册金宝失窃了!”

一个小婢跌跌撞撞地奔进来,手里捧着一个空无一物的金盒。

“不可能啊,平日都是放那里的,琯箩,昨日不是你守着的吗?”

“真的不是婢子偷的,昨日还查验过了,小颦可以作证,的确还在啊。”

“你们莫再争论,快去别处再找找。”

她们的主人压抑住面上的慌神与焦急,又下了道指令。

“仙君,来不及了!再不走,唯一的山道也有可能被天火余烬和落石掩埋,若是困在了半路,前后求索无门,所有人都有被活埋的危险!”

“仙君,走吧,天灾当前,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。”

几个急疯了的宫婢甚至拉扯起他的衣袖,对死亡的恐惧已使她们接近疯狂。

“快走,快走,火要烧过来了,仙君不能死,我们不能死。”

“别,你们别伤着昶儿。”

“仙君,什么都备好了,就等您上车了。”

“你们别拉我,昶儿要掉下来了。”

几方拉扯间,一个身材矮小的女婢如个鬼似地钻进圈子,一张陌生的脸,还有一双极其灵活的手,不过几个眨眼,王后的怀里一空,蝉一般爬附在身上的幼儿被抱了去,如条鱼离了水。


“你是谁?把孩子还我!”

“你是哪个宫的?怎么进来的?”

“把王子还来。”

那女婢迅速跳脱出去,步法腾挪移开三四丈远,众人才察觉到不妙,齐齐散开将仙君包围,赶忙上前要将被点了睡穴的王子抢回。

“站住!谁再靠近一步,他就活不成。”

“不要过去!”

一把短匕霎时亮锋,抵在王子白嫩的脖颈,惊得众娥倒吸一口凉气。

“你究竟是谁?有何目的?”

“我是谁?哼哼,泽芜君真是好记性,当年在黄河之畔,金蓝之盟,我可是向您递过笔的。”

说话间,那“女婢”猛一甩脸,一张假面脱落,其后竟是一张阴鹜狞笑的男人面庞。

“……你是金氏之人?我不记得你,若有什么恩怨冲我来,放了昶儿。”

“呵呵,泽芜君都自身难保了,还想护这个温氏余孽?”

“大胆!此地是温氏重地,圣王天威之下,你敢放此厥词?嫌命太长?!”

“一群贱妇,我看是你们离死不远!”

那男人仿佛被激怒,恶狠狠吹了声长哨,众人不知其意,但皆从背后暗掏出短刃银刀,欲趁机诛杀之。

“你放了昶儿,要什么,我可以给的都会给你。”

“哦?泽芜君可愿意以一命换一命?”

“!仙君……”

“我愿意。”

被保护着的仙君推开宫娥们支起的臂林,向前走了几步。

“你先把昶儿放下,我走过去,要杀要剐随你。”

“哎呀,我可没说要杀你。”

那把匕首又离得远了些,那男人语气里却有些惋惜。

“我劝你们放下刀,乖乖做俘虏,我兰陵金氏,向来优待女眷。”

“休想!”

“反正这山居的结界已破了,很快,就会有数百高修攻入门中,你们没有胜算,早早投降吧。”

“笑话!我岐山子民,无论男女,战则战,死则死,从不提半个降字!”

“哦,既然如此,那你们可以去死了。”

那歹人眼里流露出渴望杀人的热忱,打一个响指,二十几名持刀剑的武婢当场七窍出血,如一朵青莲片片枯萎飘落,钗银碎断,玉陨香灭,连个呻吟都未能发出。

“茉桦!”

“快……快跑”

一切来得太快,被层层包裹的花蕊来不及隐藏,暴露在绝望中,绝望地呼喊,绝望地企图拯救最后一片凋零的花瓣,茉桦挣扎着吐出最后一句话,也含恨归了西,三五只金色的蛊虫从她的鼻腔中慢慢爬出,像是吃饱了她的血肉,寻找下一个宿主。

“泽芜君,你倒是与当年那个无情的宗主大不同了。”

“………你究竟意欲何为?为何要杀了她们?!”

“我这是给她们一个解脱,现在不死,她们很快就会生不如死。”

那杀人者不怒反笑,还将熟睡的稚童放到一边的软床,慢慢朝陷入悲痛中的王后踱过去,欣赏他欲泪强忍的表情。

“泽芜君,告诉你一个好消息,我此次来,不是来寻仇的。”

围绕在王后周遭尚且温热的尸体被抓扯扔到一边,霓裳羽衣被血洗了一遍又一遍,那魔鬼般的身影跨过一层层鲜活的肉云,仿佛要将落单的神明涂抹上地狱的颜色。


“我是来救你的。”

“不要靠近我!”

一把短刀向他挥来,一刀刀直冲他咽喉,带着闪电般的恨与痛。

“多年不见,泽芜君如今倒真是弱得可怜。”

“滚开!”

又是一把刀飞去,逼退了再度侵袭的恶人。怒极的王后又是一刀,划断了那人一片翻起的纱袖。

“蓝曦臣,你比我还像个疯子,有趣,有趣!”

“你再往前一步,我就自尽!”

刀在抖,对准心脏,隔着薄薄的寝衣,转瞬间即可穿透。

“你扎下去啊!你以为我不知道吗?你根本就杀不了自己,除非温若寒死了,死透了。”

“……你”

“哦,不过你也不用太着急,反正温若寒很快也要灰飞烟灭了,到时候你可以随便扎自己玩。”

“你胡说!再敢说圣王一句,必不得好死!”

更加凌厉的刀雨挥来,若是常人,哪里还能分辨东西南北,只能暂避锋芒,而那怪人竟猛攒了一股劲,一把匕首借力反挑,硬生生挑飞了那把带血银刀。

“弃剑用刀,可笑。”

身形交错,鬼魅之刃往下一划,黑靴往底一踩,素白的寝衣“刺啦”一声裂出个大口,连带着丝制腰束也被崩开,玉色的背和腰露了出来。

“禽兽!”

“别跑啊,我是来救你的,你应当感谢我带你脱离苦海。”

男人无比畅快,践踏着脚底那一大块纯白的绸衣,好整以暇地看着羞愤的王后拼命扯住破碎的寝衣,飞快抱起懵然不知的王子,要向门外跑去。

“外面可全是我们的人,泽芜君你就这般出去?”

“……什么?”

“我说,外面可全是如我这禽兽一般,等着将泽芜君从魔窟中救出,再好好‘安抚’一番的,射—日—联—军。”

“……你们……反了。”


一步踏慢,满盘皆输。


“啊——”

只是这一迟疑,魔鬼抓住了筋疲力尽的神明,要将他往地狱拖去。

长发如被鹰爪攫住,往后一掼,瘦弱的身躯再也抗衡不住,仰倒在地,滑硬的玉岩砖面本是为王后纳凉而铺盖,竟也成了一件罪恶的刑具。天地变幻之间,虚假的势均力敌被颠倒,随即一股重压欺身而来,将无助的王后钉在地上,木偶似的王子被提起推到一边,一双捏金抚玉的凰腕被一只血手箍住,挣脱不开。

“孩子,孩子!”

“啪——”

“你!”

“哎呦?痛吗?”

那巴掌力度不大,却是莫大的侮辱,王后的嘴角起了红,眼眶中有晶莹打转。

“痛就说明,你的王快要死了,连对你的万火护身咒都开始失效了。”

“你……不得好死!啊——”

一记重锤砸在他完全暴露出的腹部,直打得他呼吸不畅,胃肠震荡。

“看来泽芜君还挺节制,这一年多来,没有再怀魔种。”


“你……如此折辱于我,就不怕,我出去之后,百倍千倍地还与你吗?!”

“泽芜君,你怕是糊涂了?你以什么样的身份出去?又要去哪里?你怎么还?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告诉你吧,蓝曦臣,自从你卸任蓝氏宗主之位起,今日过后,在百家眼里,除了温王遗孀,你什么都不是,什么都没资格要求。”

另一只大手猛地撕扯开挂在被压制之人胸前的衣襟,激得敏感的身体拼命扭动。

“不要,你敢……只要我活着,必报今日之耻!”

“你敢说出去吗?你敢对宗主说吗?不过是一个嫁了人夫家死绝的少妇,你的名声连自己都不要了,天下人会怎么看你?”

可怜的遮羞布被揭开,被纱衣包裹的上半身只剩最后一层薄兜。

“蓝曦臣,你可真守妇道,真把自己当女人了?”

“……”

“算了,要不是你这勾魂的身子,温若寒也不至于沦落到今日这般地步。”

男人笑得放荡而肆虐,一手解开身上碍事的宫装,露出筋肉之上满是纵横伤疤的胸膛,故意给身下人看。

“美人,你当真不记得了吗?当年金蓝的那场盟谈,为了多分一万兵马,你们叔侄与宗主争了一天一夜,我不过就为你说了一句话,我的身上,就被宗主刻了八十八道噬骨刀,你知道我有多痛吗?你知道我这些年怎么熬过来的吗?我对你有情,你却对我弃之敝履。这些年你就没有过半分愧疚吗?就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吗?”

“……刺你的人是金光善!与我何干?”

“好,既然你不愿意回应,那今日我就好好疼爱你,来报答当年你对我的恩情,看你能不能想起来。”

“你!!畜生!”

丑陋的伤疤压过来,滑腻的毒舌舔过香窝,慢慢盘旋至那两团半遮半掩的白丘前。另一只血手向下嚣张地探去,专攻那梦中的软玉。


“美人,美人,至少在宗主之前,我要尝到你的滋味,死也值了!”


“拿命来!”

就在王后即将脏污之际,一把冰刃穿进了那丑陋的胸膛,正对心门,随即那只血手也失去了力量,连同它的主人一道被掀开踢到远远的墙角,跌落在喷薄而出的血泊中。


“美人,你……你是……”

他的视线模糊,听觉也开始迅速丧失,只能在血色中瞥见一抹雪白的身影,一把银白的剑,还有一根发丝细的白物,他用仅剩的思考力回想了回想,似乎是蓝氏抹额。

“兄长,兄长,我是忘机,你看看我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兄长,我来救你了,我来带你回家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兄长,对不起,我来晚了,我……我已经把他杀了,你原谅我。”

“……杀了他,把他剁碎,喂狗!”


这不是泽芜君,泽芜君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,躺在地上的那一滩脓水终于回到了初见的那一天,回想起了他与泽芜君此生唯一的一场邂逅。


“公子,多谢,改日若是曦臣再访,定会与公子畅谈。”


黑暗,黑暗,那人的声音越来越远了,而眼前两团白色似乎也要淡出他的视线了。


原来如此,终究是一场填补他的欲望与贪婪的梦罢了。


“姑娘,你演的泽芜君,演得真好啊。”


当那两团白衣猛然停滞时,那颗疯狂而狂傲的心脏,也在他亲手制造的满室血腥中,永久地停止了跳动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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