且度春落阮与琵

一个上班族、同人老阿姨、业余写手

冕光逐月寰无常(温瑶曦)(第一百一十五章)


第一百一十五章  华清卧石望断山


明月照高楼,流光正徘徊。

上有愁思妇,悲叹有余哀。

借问叹者谁,言是客子妻。

君行逾十年,孤妾常独栖。

君若清路尘,妾若浊水泥;

浮沉各异势,会合何时谐。

愿为西南风,长逝入君怀。

君怀良不开,贱妾当何依。


“哥哥,多年不见了。”

“妹妹,我妹夫呢?”

金鳞台来了经年不至的亲客,金夫人的母家是琅琊王氏的一个支系,论起族辈,她与王氏现任家主当以堂兄妹相称。

“他不小心染了风寒,不过快好了,不妨碍办年宴。”

“真的染了风寒?我听说前几日蓝宗主来找他,也被拒了?”

王家主从车辇上下来,面上倒不显色,轻抬下右手,二十几名随从步子沉重地搬上了红头包缠的贺礼。

“不止蓝宗主,聂宗主昨日要见,也被拒了。”

“聂宗主都敢拒?有趣。他可不是个好脾气的,不得闹翻了金鳞台?”

“哥哥到里面坐吧,外面冷,不好说话。”

金夫人着身金霞锦绣,换了一妆黛菲柔雨,本就贵气自生的鹅面上更添一丝明媚,笑意如花。

“去蕊心堂吧,那里清静。”

“早为哥哥准备好了。”

“还是你有心。”

长长的礼队被引导着进入金鳞台后堂,充实富贵的廪仓,而这对久违的兄妹更似好友,相谈甚欢。


“金公子,您不是大忙人吗?怎么来我这消遣了?”

梅逋唱罢了曲,刚上楼回了房,就见一身便服的金光瑶闲坐着等他。

“年关将至,看来点梅美人的曲的贵客,也是越来越多了。”

“哪里哪里,承蒙金公子照顾我的生意,才没被老妈妈赶出来。”

两人切磋过几招,互相都在照镜似的笑而不语。

“金公子也想来听我的曲吗?我刚唱了几曲,嗓子有些干了。”

“那倒不是,我是为了些私事,想来请美人帮个忙。”

“哦?金公子无所不能,哪还有您做不到的事啊?”

绿衣的美人曼步轻抬,媚媚地为他倒了一杯倩朱毛尖。

“美人在这烟云台唱得久了,可是听到了一些风声?”

“来这地儿的什么人都有,三教九流,上三路下三路,不知您说的是哪一股风声啊?”

“无论什么人,你应当都从他们的嘴里听过,关于这兰陵城未来的主人,也就是我的哥哥,子轩兄的喜事。”

“您说这事啊,那可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,一开始我还不相信,我心说,蓝姐姐那样的痴情人,怎么就能转了性呢?后来我也差不多想明白了,他大抵是太害怕孤独吧。”

“……孤独?”

这个回答让金光瑶陷入一瞬间的失神,他喝了口茶,品咂出了几分苦涩。

“金公子许久未与蓝姐姐相见,怕是他的心境变到了何种程度,你也不甚了解吧。”

“此为一大遗憾,还望美人赐教。”

“别的我不知道,但是他自生产后,便一直过度依赖那个孩子,我经常去探望他,他却没有一次是能与我开怀畅谈的,他不能忍受孩子离他太远,他也没办法将心思放在别的什么上,我本以为是孩子太幼小,可是满一岁后,这种情形却更成了常态,我不知他是在害怕什么,还是预感到了什么,但我知道,从前的那个蓝曦臣已经不复存在了,活在这世上的,只有一位可怜的母亲。”

“……他的确和以前不一样了。”

“所以,如今的他,也是你不顾一切也要追寻的吗?”

梅逋看出金光瑶眼里的犹豫,他其实早已猜到对方要请自己做什么,而他要试探,要看清。

“我相信我的选择,我也相信我会做到。”

“你为何就这样自信?”

“因为我是这世上最爱他的人,没人比我更爱他。”

“……这就是你的理由?”

梅逋干笑了声,像是在看一个水中捞月的孩子。

“你不用笑我,虽然我这个理由很蠢,但这是我坚持那么多年来唯一的理由。”

“金公子,你不会觉得,如果没有金子轩,他就真的会嫁给你?”

“我必须那么做,不管他愿不愿意。”

“你不怕他恨你?就不怕你父亲怪罪你?甚至杀了你?”

金光瑶未免做得太绝了,第一次暗杀了蓝曦臣的爱人,第二次要毁了蓝曦臣的姻缘,梅逋不由得感叹,若不是为了那不幸丧父的幼子,泽芜君怕是要被这催命鬼活活逼得自断生路。

“他不配称作我父亲,他不配做任何一个人的父亲。”

“……你何意?”

“等到除夕那一日,你全部都会明白的,只要你去,在百家面前,陈述金光善对你,对你的弟弟,对所有温王宫后眷的摧残折辱,我就会告诉所有人,他是一个怎样人面兽心的禽兽。”

“所以你的目的呢?你要杀了你的父亲,然后谋取金氏家主之位吗?”

“不,我只想把他救出来,带他离开兰陵城。”

金光瑶无比沉痛地闭上眼,仿佛为自己的无能而悔恨。

“你难道要对抗他们吗?一旦你要强行带走他,聂氏蓝氏金氏江氏都不会同意的,你要以一己之力对抗几乎整个玄门吗?”

“即使我对抗不过他们,我也要向他证明,我愿意用我的命,为他铺开一条自由的路。”

“你知道他想要的自由是什么吗?”

“我当然知道,所以我要给他自由。”

“你以为他会珍惜你施舍来的自由吗?他是有尊严的人,不是你的笼中物,我敢说,你只要救他摆脱金氏的纠缠,他立刻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,躲你躲得远远的。”

梅逋冷嘲一声,已然对金光瑶的邀约失去耐心。

“我不怕他逃走,我会去寻他,即便他恨我,恨不得一剑杀了我,我也要找到他。”

“你根本就不懂,你不去打扰他,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恩赐。”

“如果我什么都不做,那我为何而活?”

金光瑶愤怒地从怀中拽出一块圆物,晃白的光亮引得梅逋定睛一看,竟发现那是他曾在蓝曦臣枕底瞥见的那块玉牌。

“你认得它吗?我在温王宫的废墟里挖了七天七夜,在曦臣的寝床下找到了它,它当时虽然烧得发黑了,可洗干净后还是洁白如新,如果他对我没有情,他为什么要留着这块玉?”

“可他逃跑时,并没有带着它。”

“……”

谎言,谎言,金光瑶的希冀被一言否定,方才的信誓旦旦顿时溃不成军。

“你想做什么,我也没有说话的余地,但是你若只是将他当作你妄想的工具,无论你尝试多少次,都不会成功的。”

话已至此,这场谈判已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,梅逋失望地长叹一口气,也没有理会金光瑶的落寞,整理衣衫,径自下楼去准备下一场曲目了,烟云台向来匆匆忙忙,无暇去顾念失意之人。


“让你逞能,看吧,被人家给呛了,连杯酒都没喝上。”

等他周身灰蒙地走出楼去,在楼下茶摊闲坐的薛洋对着他又一顿刺挠。

“他去是锦上添花,不去,也不打紧。”

“那你不得凑个人?要不,去别的花楼找找,说不定那里就有你的兄弟呢?”

“……兄弟?我的兄弟姐妹何止几十上百,怕是数也数不清了。”

他回想着那一个个和他一样渴求幸福和父爱的孩子,前世他曾出资埋葬过很多冻饿而死的兄弟姐妹,他们甚至没有他那样幸运,连一个完整的童年都不配拥有。

“那他就真的该死。”

“他的确该死,只可惜,最应该杀他的人,已经不在了。”

“不说这个种马,免得脏了我们的嘴。”

薛洋不屑于提起那令人作呕的渣滓,他嘴里叼着根梨膏,正想着他洞里那些冬眠的“尖货”。

“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吧?”

“那当然,每天我都去看,好用得很,再说了,我还有秘密武器。”

“只你一个,怕是不太够。”

“足够了,当年上千个都不成问题,还怕这几百个?”

他们说得很随意,像在聊一件轻而易举的事。

“藏好你自己,不要被人发现了。”

“哦,那你呢?”

“只要你活着,我就能活着。”

“那可不一定,以前你有温王那老头罩着,百家可不敢对你怎么样,如果你变成了他们眼里谋权篡位的逆子,光凭你一张嘴,也够呛能让他们忍住不砍你一刀的。”

趋炎赴势,乃人之常情。

“他们从来都只是为了自己,谁给的筹码多,还更稳妥,他们就会站谁。”

“看来你很有信心啊,那我能不能先要个筹码,当作我辛苦那么多天的筹码?”

“你想要什么?”

金光瑶被问得有点意外,薛洋似乎也与前世不一样了,若是以往,他什么都不要,就要痛痛快快杀一场。

“别动晓星尘,如果他要拦你,你别出狠手。”

“?你就这一个想要的?”

“……嗯。”

薛洋极轻地回了个,生怕他看出自己的真实想法。

“傻小子,你这是认定了他了。”

“啊?”

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薛洋开了窍,金光瑶明白,他终于做成了一回月老。

“如果事情顺利,他会好好的,一点伤都不会受,倒是你得留着一条小命,免得连情话都没机会对他说了。”

“好啊,看来这就是命定之人,小爷我体会到了,还不错,够有意思。”

“何止是有意思呢,以后你慢慢体会。”

金光瑶却像是见了自己的孩子有了思慕之人,暗喜几乎要变明笑。

“我等着喝你们的喜酒,你且好好攒钱吧,有什么不够花的,都记在我账上。”

“真的?”

“千真万确。”

那我现在就去买,等候回去报价你记好账。

“等等,你去买什么?”

“当然是表明心意的东西,你等着就行了。”

薛洋像一阵烟飘过冬巷,如得了特赦般奔赴而去。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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